精工我意,万相从心
——工笔画的精神本质与形意自由
张发起


寄意于形,借万物而著我心。修辞造境,领朱墨以写精神。
工笔是一件安静的事物。始列丹青水墨,铺展纸宣绢帛,则世事万千归寂,天清气明重开。画面其上,疾徐自渡。以笔为舌,我言我心。
从基础说,笔法知功力,染法见耐力,寻常作品,淬炼造型勾染,构图色调,值时用功,可以成熟。而时代递进,大象磅礴之我见,已累于史上,文化通达,必迥然出新。
一幅工笔画,是画者此时最高之审美修为。选材而用,似取自然所有,实借物而塑,用其壳,主观延变,化神抒情。应如此,画者之文化深度,宗教理解,哲学思考,生命感知,皆成画面建筑,使读者感同,一览无余。至于创新之说,不绝于耳。而百步进一,又何其难。然历史不断其才,传统延承进阶,新久而旧复出其新,生生不息,成我东方之美。而画者文心,是生命之通透。画者独立,集秀木成茂林。积日月而探宇宙,潜心海以游逍遥,合万物,沉天地,闭繁琐,生澄明,启窍开悟,便得画中精髓。
工笔应如此。我见千般如一,无不可画者,抱万物如抱万我,入画中来,使我神韵。
工笔画的信息承载,本来就不是单薄的好看,它不是简单的勾花染叶皴山点苔,它不是千篇一律的装饰与工整,它应该有着生动的灵魂生长。它再造,它塑造,它风姿卓越它风骨凛然,它简洁深邃深不见底,它绵延高级高入无极。
应是修辞的,这画,才能活,能无边。隐喻,拟人,代入,以及很多。
比如,画一石,石为稳定之气,为山之小,为崖之高,为行星小驻,为速度之截面,为我之坚,之定,之胸中万里云端起,闷它一声响。如此,怎么画便怎么成就,用形,用色,用笔,用线,往那个方向,用细致的堆压,用概括的删减,用自由之心快意、隐忍、解放、了断、空缺、生长等等。画一叶,叶为葳蕤之细节,隐伏之高士,未出之长音,是林中列队之一勇,是矛头多情之一瞬,是萌芽的后来,是落下的回忆,是春来,是秋去,是不见的一茬人,是证明的岁月进行时,是不曾显不曾藏的我们还在。用透明的叠加,用精致的夸张,用翻转的扭动,用飘忽的无辜,用笑呵呵的平凡孤零零的冷冽,皆可,只取彼时境。画一花,任作其形,随作其色,它是我们的精神姿态,入世深浅。飞鸟是我,林木是我,江山是我,好画如临其境,可游可居,更好是如入我怀,草木皆心。
当你倾向探索与追问,找到另外的角度回望,你会惜用同样之光阴,画思想担当之精准。用笔说话啊,娓娓道来,嘤嘤啜泣,欣然怡然,蓬勃真诚,超拔寂静,各种。这是情绪的注解,是审美的故意,是箱子里摆放的珍贵,是工笔画行至此处,应该的身段与长相,气质与口音。
一条直线的空旷与瞭望,等待与开始,无涯与空白。一段弧线的曲解与迎合,预备与伤害,妖娆与躲避。方圆之间,可以一窥的画面表情。黑白之内,使劲堆放的光阴宿命。我们在画面上,应该铺满真切,我们不是做一个画匠,我们是在建筑可见的精神王国。这是主观的伟大,是我们的意,精致的雕琢,是我们的心,平等的代入。
是这样的,我们的工笔,它有情有意,它有理有据,它自由深刻,它是文学的镜子,是文化的窗口,它是艺术,是我们准确的代言,是为时代进身,大面积的觉醒。
有你有我,我们独立又接力,在美术史延伸的期望里,我们应该做这般耕耘。

2022-10-1